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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8章 訓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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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女人打量了下管平波,換成另一種語言,說了一大串。

待她說完,管平波用巴州話慢慢說道:“我聽不懂。”

那女人唉了一聲:“你是漢人吶?”

管平波點頭:“嗯吶。”

女人驚奇的看了管平波一眼,然後飛奔朝另一個方向跑去,分明聽見她用西南官話對前方喊道:“姐姐快來看啊,有個漢人會唱歌!”

管平波:“……”

沒多久聽前方有人回道:“聽見了!難聽死了!”

管平波:“……”

石茂勳強憋著笑,不敢露出來。

管平波深呼吸,又深呼吸,對著前方比了個中指,苗女嗓子好了不起啊!我唱的難聽,我聲音大啊!哼!

氣呼呼的回到家,韋高義迎了出來,立定,行了個抱拳禮:“師父,竹竿已經送到,正在改成狼筅。

做長。

槍的木棍業已送到,只等槍頭了。”

管平波點點頭,帶著人走到主樓,石茂勳等人全趴在地上再不肯起來。

管平波尋了個凳子坐下道:“之前我教你們用了狼筅,然則真正殺敵,只有狼筅是遠遠不夠的。

趁著這兩日家夥不曾備齊,我先於你們講講陣法。

石茂勳你們幾個爬不起來就趴著聽。”

說完鄙視的道,“就比我小不到一歲,還是男孩子。”

不獨石茂勳,連未受罰的韋高義幾個都是一身冷汗,那什麽,他們師父的確才十六……

石茂勳剛修煉的臉皮,權當沒聽見管平波的嘲諷,繼續趴著。

就聽管平波道:“我們要習的陣法叫鴛鴦陣。”

人群裏一陣哄笑,管平波木著臉,看著起哄的新人一言不發。

良久,新人驚覺有異,一個個的低下了頭。

管平波才緩緩道:“沒文化就是這麽膚淺。”

全場:“……”

管平波接著道:“為何叫鴛鴦陣?蓋因一組十二人,左右對稱,恰似鴛鴦一般。

十二人中,隊長一人、盾牌手左右各一人,狼筅手左右各一人,長。

槍手四人,短兵手二人,最末夥夫壓陣。

此陣變化多端,可拆為五行陣、大三才陣、小三才陣等等。

最適合在丘陵、密林中作戰。

從巴州出發時,我已告知你們,石竹土匪眾多,若不想死,我建議你們好生練習。

我們年歲相仿,你們不願短命,我更不願。

倘或有人不聽指令的,即刻清出隊伍,絕不容情。”

眾人皆是一凜。

管平波頓了頓,才道:“你們總計二十五人,元宵為鼓手,餘者分為兩隊,一隊由韋高義任隊長,二隊由潘志文任隊長。”

韋高義與潘志文齊齊應了聲:“是!”

石茂勳眼睛一垂,他今日考輸了,便失去機會了麽?

管平波又幹凈利落的道:“李玉嬌、張四妹、曾雲兒入第一隊;石茂勳、楊欣、魏迎春、祝芝蓉入第二隊!”

幾人紛紛應諾。

管平波再把新人拆成了兩組,分別並入了兩隊。

而後,管平波道:“每一個隊,是一個整體。

哪個隊做好了有賞,哪個隊有人不及格,全隊連坐!”說著看向韋高義與潘志文,冷冷道,“隊長懲罰翻倍。”

韋高義與潘志文齊齊:“……”

“今天就到此為止,晚間我畫出陣型圖,明日與你們細細分說。

現在,所有人去雪雁那處領個人物品,每一個人,必須做到早起入睡刷牙洗臉、廁後飯前洗手,違者二十鞭,歡迎互相監督舉報!好了,解散!”

韋高義與潘志文忙喚住自己的隊員,令他們一個個排好隊,去雪雁處領東西。

兩個隊長又碰頭商議,把屋子重新分配,按隊居住。

才將將調整好,陸觀頤慢悠悠的來了,拿著白堊在架子上劃了一條線,道:“所有的杯子,擺成一條直線。

牙刷一律朝南,毛巾全部掛齊。

我每日都來檢查,歪一個扣一分,扣足十分……”陸觀頤森然一笑,“全隊城墻五圈,隊長翻倍。”

韋高義登時淚流滿面:“姑娘!你怎麽也被師父帶壞了!”

陸觀頤道:“你們最好分清楚,閑來無事時,我是你們姑娘。

待到訓練時,我便是訓導官。

我雖不會揍你們,然則一分一毫,皆會報與你們師父知道,她要怎麽罰你,我可就管不著了。”

韋高義陪笑道:“姑娘,物品那樣擺,有甚意思?只別丟了便是。”

陸觀頤耐心道:“你們雖是弟子,奶奶卻拿你們當兵士看待。

倘或殺敵有功,還會上報請求封賞。

朝廷賞不賞我是不知道,橫豎阿爺定要賞的。

家裏如今得臉的人,跟著咱們來的,譚元洲算一個,譚元洲常使的幾個人勉強也算,餘下的哪個不是家裏困難的?”說著指著一個人道,“你叫羅康吧,我記得你。

你都不是我們竇家人,那日招人的時候,只說家裏過不得了,老子娘眼看著要餓死,自賣自身來的,是也不是?”

羅康是新兵中的一員,忙站起來道:“是。”

陸觀頤又溫言道:“除去最先的十個人不算,你們十五個人,乃家中最無根基的,方才被人‘推舉’出來。

你們一個個年輕氣盛,就不覺得惱?”

羅康奓著膽子道:“他們欺負人。”

陸觀頤笑笑:“就欺負你了,如何?”

羅康一噎。

“想要人看得起,想不被欺負,只管嘴上叫嚷是最無用的。”

陸觀頤道,“自己有了本事,不消開口,人家自高看你一眼。

不說遠的,便說你們師父,休說都是做妾的,便是三位太太,哪個病了,老太太一日去瞧三回的?哪個丟了條五六百兩的白狐貍毛的鬥篷,阿爺立刻賠她三套雜色,還百般怕她委屈,只說待日後有了白狐貍毛的再與她做的?奶奶的出身你們也都知道,二十兩買進來的毛丫頭,仗著生的好,比你們貴不了幾個錢,何以她能穿裘皮,你們就只能穿布衣?”  一番話說的,眾人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都不敢答話。

“你們知道什麽叫當官麽?”陸觀頤勾起嘴角,“學成文武藝,貨與帝王家。

你們親眼見的。

當官有本事,吃香喝辣呼奴喚婢,好不瀟灑。

可你們誰看到他們頭懸梁錐刺股的時候?如今,奶奶與你們機會,願將一生所學皆授與你們,還有甚不知足?”

韋高義低聲道:“沒有不知足。”

陸觀頤輕笑:“那我叫你們按著規矩擺杯子,你怎講啰嗦?”

韋高義臉一紅,道:“沒必要麽,一天訓練那般累,誰還記得這等小事。”

陸觀頤淡淡的道:“你們師父記得。”

韋高義:“……”

“你們要去看她房間麽?”

韋高義頭搖似了撥浪鼓,管平波是他們師父,更是姨奶奶吶!跑去姨奶奶房裏亂逛,不是作死麽。

陸觀頤正色道:“一個軍隊,令行禁止、整齊劃一,方能在戰場上盡顯本事。

服從性、統一性,乃一切之根本。

奶奶身手不好麽?千軍萬馬面前,又有何用?當日高大義等人不厲害麽?何以敗在你們手裏?你們覺得,果然自己就比高大義強了?可要去跟譚元洲比劃比劃?”

一席話,大家不好駁斥,只得應了。

陸觀頤微微嘆口氣,起身回房。

管平波正在屋裏畫圖,見她進來,笑問:“如何?”

陸觀頤道:“似口服心不服的模樣。”

管平波笑出聲來:“哪能那般容易口服心服的?道理不講個成千上百遍,不把口水講幹嘴皮磨爛,都是不中用的。

便是你講了個死,他們依舊心裏難服。

唯有跟他們打持久戰,耗到他們覺得累了為止。

形成了習慣,滲進了骨髓,又該到與新人從新來過的時候了。

娘娘,訓導官可不好做吶!”老臉一紅,政委!我錯了,我真錯了!我發誓到下下輩子也絕對再不紮你小人!

陸觀頤笑道:“我覺得挺好玩,比往日在家別苗頭強。”

管平波卻是收了笑:“從後日起,你亦隨我出去訓練。”

陸觀頤怔了怔。

“你可知,他們受罰,我為何陪著他們跑?”管平波稍停頓了一會兒才道,“你方才說,心服口不服。

我讓你去畫線,他們能引得你說一番道理。

若是我去呢?”說著一挑眉,“怕是一百個不服,也不敢吱聲。

因為我什麽都比他們強,強即天理,無可辯駁。”

管平波語重心長的道,“嘴上花花誰都會,大道理、站在道德制高點的話,誰都能講。

你若一味只會說不會做,他們照例拿你當個美人,嘴上不敢說,心裏暗戳戳的調戲。

說的更難聽點,甚至會暗自意淫你脫了衣裳的樣子。”

陸觀頤呼吸一滯。

“世界是唯物的,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。”

管平波平靜的道,“男人是客觀的,不以你的意志為轉移。

想要他們不把你當粉頭,就得彪悍到他們不敢招惹。

狐假虎威者終究虛浮,你自己的本事,才能真正震撼人心。”

陸觀頤吶吶道:“我打不過他們……”  管平波道:“那就在別的地方碾壓過他們。”

“什麽地方?”

“譬如毅力,譬如堅強。”

管平波望向陸觀頤,“你,敢去做麽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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